男子笑意更深,揽手将小孩抱紧,递上那三串糖葫芦。看见怀中人吃得狼吞虎咽,他轻声问道:“我以后每三年带你来吃糖葫芦,还带你去吃醉仙楼,你可愿随我上山做我徒弟?”
小孩怔住,随即死死抱住男子,将头埋在其胸膛,哭道:“你不嫌弃我?…你想认我做徒弟,就一辈子都别想抛弃我了…他们,他们都不要我了…”
男子无奈地看着自己被小孩蹭得满是红糖的衣襟,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道:“好了,坐好,你叫什么?多大了?”
“莫宸,今年四岁半。你要不要吃糖葫芦?”
“不用…坐好别跌下来。”
二人身影渐行渐远,莫宸在一旁看着,拳头紧紧握住,没意识到自己早已满脸泪水。
这一幕他再熟悉不过了。这是他当年被师父收养抱回山上之时,也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来临之时。
莫宸三步并作两步想跑上去,想扑上去抱住云慕白,却发现自己整个人从他身上穿了过去。下一个瞬间,一切街景分崩离析,莫宸看见那个还是孩童自己跟随云慕白上了山,认识了自己的大师兄纪灵。他开始努力修炼,因为进步很快屡次受到云慕白表扬,却发现自己师父越来越沉默寡言,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苍白无力。
直到他在结婴前夕,准备去秘境寻找机缘之际,师父把他叫到一个山洞,脸上露出久违的温柔笑容。
莫宸浑身一震,这是他在梦中见到过无数次的笑脸,温和又无奈,悲伤且绝望。他想制止那个自己防止悲剧发生,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呆呆走过去喝下了那碗药,继而晕头转向失去了意识。
然后他看见自己被剖腹取丹,被师父扔下悬崖,半死不活之时撞入了一片花海,还有一个自称凡柘的上古魂魄。凡柘让自己带他远离此地,自己便与他签订契约成了主仆关系。
之后自己借圣池水重塑灵根,不到百年结婴杀回乾清观,却发现云慕白早已死去,葬入山洞灵塚。他不可置信地冲进山洞,整个人近乎发狂,却看见那人从棺中复活,正满脸茫然地看着他。他举刀便砍去,那人竟然毫无防备地就死在他的刀下。
这个面上温文心若磐石的人,这个教会他一切又把他推入深渊的人,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?你为何不反抗?为什么不躲一下?!
鲜血四溅之际,另一个自己的刀也哐然落地,双手不住颤抖,继而仰天捂脸大笑。
在一旁看到所有始末的莫宸心里蓦然揪起。这就是自己与师父的未来吗?自己将来会手刃师父?
没有人注意到魂体状态的自己,莫宸只跟着看着,心底越来越凉,无奈和悲伤仿若毒素渗入五脏六腑,药石无医。
另一个杀了师父的自己自此疯疯癫癫,一念成差入了魔修,饮血为生杀人为乐,屠遍各大门派,被江湖奉为“煞神”,成为谈及色变的魔头。如此日复一日,连莫宸都看得麻木。
终于在有一天自己难得清醒之时,他跟着那个自己走回已为一片焦土的乾清观,在后山禁地中施下云慕白曾手把手交过他的符阵,将凡柘用禁术绑在龙血玉上,封印他生生世世以此玉为载体。
莫宸看着另一个自己轻柔而决绝的动作,眼神由悲伤转为不可置信,继而了然地垂头,眼底只剩下一片冷漠。
然后他看见那个自己将一玄黑物品交由凡柘,哭着笑着道:“我要你用此物回到我重生的时候,在那一世找到我,用圣池水恢复我的记忆。我要找到云慕白,生生世世折磨他,决不让他再从我手里逃出。”
继而周围一片尘土扬起——那个自己,或者说前世的自己选择灵体自爆了然此生。
“师父。”莫宸眼前恢复一片漆黑,轻轻唤道。
他突然不再挣扎,就地躺下,只觉得周身这片浓重的黑暗无比的温暖。
“师父,我在这一个人太寂寞了,你来陪我好不好。”嘴角微扬,沙哑的嗓音仿若在倾诉着动人甜蜜的情话,深情而缓慢:“把你也拉入黑暗永远陪着我,这样就公平了罢。”
他突然感到体内有三股力量,缓慢地爬过他的经脉,最后汇入他的脑中。猛然间一阵困意袭来,莫宸沉沉睡去,嘴角带着疯狂而餍足的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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